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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熊飞丨常忆当年摆地摊

今年疫情汹汹,不少人两三个月没有出村(社区),那些做小生意的实在熬不住,不少店子被迫关了。中国还算好,疫情很快控制住了,可国外又一大波疫情,全球确诊人数已达八百多万了,美国新冠肺炎死亡的都十多万人。全球人流物流急剧减少,有的产业链几乎中断。许多大企业裁员,断臂求生。就业成为了民生第一难题。

我们党和政府急群众之所急,全国两会后放松管制,允许地摊有序规范存在。此举是权宜之计、应急之举,甚得民心。地摊经济又迅速火了起来。虽然存在许多不同的声音,但底层群众欢呼雀跃,因为多了一条求生之路。现在城市发展越来越“高、大、上”,产业也是“赶走麻雀引凤凰”,文化程度不高的、年龄偏大的群体挣钱越来越难、生存压力越来越大。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看到长沙的渔人码头、扬帆等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的地摊经济,不由得想起自己摆摊的日子。

那是九十年代后期,妻子下岗了,没一分钱,女儿五六岁、正上幼儿园,父母年老了、还要打供应,我当初中教师工资微薄,有时还不能及时领到。中年活得不如狗,上有老、下有小,无车无房尽烦恼。小平同志说,“一要生存,二要发展。”我首先要解决生存问题,面子终究抵不住肚子饿,只好狠下心来利用业余时间摆摊。我找来两个自行车车轮,几条钢筋加几块木板,在亲戚朋友的帮助下,设计制造了小推车。小推车上一边放煤炉,煤炉上盖铁板,铁板上煎兰花干子(花格式香干);另一小边放个玻璃缸,缸里放白糖水,将菠箩削皮除眼,切成四块,每块五毛钱。

俗话说,万事开头难。头两天,妻子怕出摊。也难怪,贫贱夫妻百事哀。就在她娘家附近,熟人亲人看了很不好意思。“不偷不抢怕什么!”我没办法,顾不得斯文,周末假装理直气壮推车出来,以身作则带她跟我一起干。百无一用是书生,其实我也怕丢脸,远远看到一个同事,连忙转过身去,用本书遮住自己的脸。

我们的摊位就选在宁乡黄材路(现宁横线)与正龙路的交叉口,背后是个工商银行营业所。黄材路是宁乡南北的主要大道,车不少;正龙路是东西向巷子路,当时两旁大都是卖菜的,人不少。金头、银角、草肚皮。我们的摊位位置应该是不错的,属金头。但过了半天,冇开锣(没做一个生意)。我很沮丧,妻子也满脸通红,似乎怨我。快十二点了,正准备懒搞得了。银行营业部走出个中年妇女说“买块菠萝喽!”我如闻仙乐,马上挑块大的双手捧上,终于有“上帝”做了头单生意!不久,买卤菜的大婶来炸了块干子,买水果老爹来要了串荸荠……谢天谢地,到晚上9点收工,有营业额12元!

“月月红咧,好兆头!”我夫妻俩当天没有吃饭,就吃了两块干子和剩的一块菠萝。

第二天我俩都大方些了,看到朝这摊望的就打招呼:“呷菠萝不喽,不甜不要钱!”“兰花干子,香喷喷的兰花干子!”

右手翻动细长竹签插着的兰花干子,左手执壶轻淋一小圈油到干子上,滋滋滋地煎上四五分钟,然后用刷子涂上孜然粉、辣椒粉,再洒上葱花、大蒜末、鸡精水——状如方形小扇、黄焦焦、香喷喷、脆生生的美味香干就诞生了!

第二天买的人多了,老人、小孩也有来买的,营业额升到了15.6元。

周一凌晨五点,我就骑自行车跑到北门距县教育局不远的一个偏避的豆腐坊进货,没想到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屋子人,都是来进货的。热气腾腾的洗脸手巾长的兰花干子还烫手,但大家抢着放到蛇皮袋里,利索地付了钱就走了。我这个文弱书生,手脚不快,只抢到十几块,又怕耽误上课,只好匆匆送货回家(后来汲取教训,四点半就到那里排队,可多进点货)。

傍晚放学了,我就赶到妻子的摊点。没想到她见我就流眼泪,一串一串地往下掉,叭塔叭塔很伤心。原来是城管来收卫生费,要两块钱,但当时还没做成一单生意,她出老本又舍不得。那城管便凶巴巴地抢了4个放食品盆子就走了,那是8块钱买的4个盆子呀!妻子又伤心又气愤;我强压着怒火说,“算了算了,几个盆子算什么!”口里这么劝慰,心里还是辣痛的——又白忙活一天!我对城管没好印象就源于此。现在我理解城管也不易,维护城市卫生和城市形象的工作难做,但感情上还是疙疙瘩瘩的。

摆摊的生意要碰运气,时好时歹。有时一天营业收入上十元,最好的也搞过二十九元。一个月纯收入可能超过当时的正式工,但付出的艰辛是坐办公室的好几倍。常常头顶烈日,又有灰尘,喉干舌燥,愁进(货)愁出(销),坐立不宁。如果碰上下雨就更麻烦,只好推到人家屋檐下。满脸陪着笑,陪着小心,或是送点什么吃的,以求得人家的默许。

有时雨下得半天,或是生意好久无人问津,我就拿出那本《史记》来读。因为我是中师毕业,在校时就参加自学考试,中专毕业一年又拿到了专科文凭。但自考本科时英语拖了后腿,连考三次没通过。只好另选三门来代替英语一门的学分。《史记》分析就是其中的一门。我看《史记》越看越有味,有次雨停了好久都忘了推车出去营业,妻子接小孩回来了我都不知道。“你咯做么子生意喽!”听到妻子责怪的话,我才从书中回到现实。“我们不能摆一辈子摊吧,”我辩解道“还要发展呀!”妻子没有再做声,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早岁哪知世事难,被逼无奈摆地摊。

酸甜苦辣都尝尽,汗水之后有欢颜!

摆地摊可以接触社会底层的各色人等,可以理解“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的真实感受。记得那年冬天大雪,我摊不远处有个卖菜的十三四岁小姑娘,鞋子被雪水弄湿了,只好在地上铺个塑料袋,将湿袜子脱下,赤脚放在塑料袋上。那脚被冻得通红通红的、冒着热气。我这还好,冷了就靠近小煤炉、有火烤。我看不过去,就要她拿袜子放我炉边,帮她烘干了。雪里赤脚卖菜,当时我很有感慨,写了篇《敬礼,生意人》,发表在《长沙晚报》上。

边工作边摆摊边苦读, 1999年我终于拿到了自考本科文凭,运气又来了,考到宁乡职业中专任办公室专干,经济收入有所改善,一年多的摆摊经历就结束了。收摊时不由得想起寇准母亲遗画教子的那首诗:“孤灯课读苦含辛,望尔修身为万民。勤俭家风慈母训,他年富贵莫忘贫。”

自古英雄多磨难,从来纨绔少伟男。刘备、关羽、张飞都摆过摊。姜子牙卖过面、相如卖过酒,樊哙屠过狗,还有丞相吕不韦。自食其力是光荣的,地摊有其生存的理由。我不是英雄,也算不上富贵,但要坚持做到“翻身不忘本,富贵不忘贫。”时常想起摆摊的日子,因为它让我更理解底层劳动人民的艰辛,更懂得奋斗是不老的青春,更相信知识改变命运。

地摊经济关乎民生,需要支持,也需要规范、提升。现在我国更需要高质量发展,我希望更多的人脱离“地摊经济”这个初级阶段,学科学、讲科学、用科学,不断提升科学技术水平,促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造福祖国、人民和家人!

作者简介

黄熊飞,湖南省作协会员、湖南省青年研究会员、长沙市政府研究室四级调研员、纪检员,《决策咨询》编辑部主任。著有《青草集》《面对朝阳》等5本书,参与编著《城市发展新论》《大学语文》等6本书。

来源:美丽新宁乡

作者:黄熊飞

编辑:余惠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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