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日，广西凭祥市法卡山纪念碑园，朱豫刚祭扫战友坟茔。   记者 王珏 陈普庄 摄

清明时节，芳草萋萋，细雨纷纷。退伍老兵朱豫刚跨越千里，第三十四年来到广西龙州烈士陵园，仍然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

34年前，在祖国南疆边陲的一场战争中，朱豫刚和三名战友相互许下惨烈别离承诺：幸存者务必为阵亡者洒扫坟茔，照顾家人。34年来，纵使山水迢迢，作为幸存者的他一直信守承诺，让长眠边陲的战友不再孤单。

在这个空气中弥漫着哀思的日子，三湘都市报记者陪同长沙退伍老兵朱豫刚前往南疆祭扫英灵。

■记者 龚化

祭奠

鲜花托哀思，国旗敬壮举

3月31日，广西龙州烈士陵园，群山肃穆，草木森严。

“老兄弟们，我们来看你们了！”整齐洪亮的声音在山林间久久回荡，没有答复。朱豫刚和一排同来的退伍老兵整肃地站在英烈墙前，焚香鞠躬，虔诚致敬。在他身前，2000余座沉寂已久的烈士墓碑已经被黄色花海和红色国旗装点一新，仿佛有了生气。

整个上午，朱豫刚和老兵们都在忙一件事：他们在每座墓碑前恭敬地摆上一束黄菊花，又在每座碑壁上方束扎起一面鲜红的小国旗。鲜花寄托战友的哀思，国旗致敬烈士的壮举。当地一群儿童志愿者在家长们的陪伴下，也加入了这场纪念仪式。他们用稚嫩的双手为老兵们敬献鲜花，束扎国旗。

在一块墓碑前，一个四五岁的小志愿者努力踮起脚尖，欲将小国旗套入旗杆。朱豫刚扶住他的腰肢，提起，国旗被准确套入旗杆。“小朋友，你记住，这下面睡着的爷爷们，都是我们国家的英雄。”

愁肠

无名英雄冢，找不到家人、籍贯

南疆一役之后，阵亡的烈士被就近安葬在龙州烈士陵园、匠止烈士陵园、法卡山英雄纪念碑园三地。他们的墓碑上大多有名有姓，有人牵挂祭拜。在陵园之外的山林间，尚有无名无姓的英雄坟茔让朱豫刚揪心。

4月2日，510米高的法卡山主峰，中越界碑线以北一片狭小的空地上，一株三角梅在山岚间兀自摇曳。“这株三角梅下，埋着七八具烈士遗体。没人知道他们叫什么，甚至长什么样都没人知道。”站在梅树旁，一贯刚强的朱豫刚泪湿眼眶。他说，这些遗体是在战争结束后被搬运至此下葬，由于大部分遗体已经残缺损毁，无法确定烈士的姓名番号，也找不到他们的家人、籍贯。

没有姓名，没有墓碑，没有坟堆，甚至没有确切的人数，只有一株葱茏的三角梅提醒着：七八名热血男儿曾经为国奋起，如今长眠于此。

这处常人无从知晓的无名坟冢，作为亲历者的朱豫刚刻骨铭心。他每年都会来祭拜，八束鲜花、一提纸钱、一捧清香，又掀开一段前尘往事。

痛哭

从祭拜3人，到祭拜3200余人

三天时间，3200余名有名有姓和无名无姓的烈士，朱豫刚和老兵们都一一前往祭扫。

誓言一开始只是与3位亲密烈士战友所立，如今祭扫的是全体烈士。这中间埋藏着一段悲伤的往事。“二十年前的一年清明节，我到匠止烈士陵园给战友们扫墓，看到一位老母亲趴在墓碑前哭得伤心欲绝。”朱豫刚说，这位老人头发花白，广东潮汕口音，她的长子牺牲后葬在这里。因为家境贫寒加上交通不便，十多年来，这是她第一次来看儿子。那天老人哭，他也哭，最后他对老人承诺说：“不要担心战友们孤单，以后每年清明节，他们的墓都由我来扫。”

自此以后，他开始为安葬在龙州、匠止、法卡山三座烈士陵园的所有烈士祭扫。一个人祭扫不过来，就组织老战友、当地志愿者帮忙。“我们能有今天的生活，都是以战友们的牺牲为代价换来的，不能让他们觉得孤单。”

为了纪念安眠于此的3200余名烈士，朱豫刚每年都会精心准备。今年清明节，他提前十天在当地的花店预定3200余面国旗、3200余束鲜花，满满装了两辆公交车。为了让坟茔前的鲜花不至于过早枯萎，他特意嘱咐老板，在每束鲜花的包装底部装入保鲜营养液。

“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遗忘才是。战争虽已远去，但那些为国捐躯的英雄，以及他们背后无私付出的家人，应该被我们所感恩铭记。他们才是共和国最可爱的人。”对于老兵朱豫刚而言，这也许就是他三十四载坚持祭扫的最大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