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转,旋转,看,是“激光陀螺”在旋转……
1990年的长沙,高伯龙坐在实验桌前,正目光专注地进行“激光陀螺”的研究,矢志让“激光陀螺”成功在中国旋转……
2019年8月27日,记者站在国防科技大学高伯龙院士生平图片展现场,一幅29年前的旧照片上,高伯龙传递出来的执着、专注、热情,依旧令人震撼。
人的一生并不长,他却倾注了四十余载的光阴,执着钻研“激光陀螺”;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他却只愿意窝在小小的实验室里,在枯燥的实验中甘之如饴;
高伯龙,这位“中国激光陀螺奠基人”、中国工程院院士,用自己的一生为中国开辟了“激光陀螺”的自主创新之路。
矢志报国
“激光陀螺”,是自主导航系统的核心部件,被誉为现代高精度武器的“火眼金睛”。
虽然只有方寸大小,但“激光陀螺”极难研制。无实物、无图纸,甚至其唯一可追寻的路径,仅仅是来自钱学森的写着“激光陀螺”大致原理的两张小纸条。
“以身许国,何事不敢为。”1975年,47岁的高伯龙在长沙工学院(国防科技大学前身)毅然踏上破解钱学森“纸条密码”的路。
二十余年里,一切从零开始,伴随经费紧缺、质疑四起,高伯龙依旧带领团队矢志前行:光学薄膜是“激光陀螺”的“命门”,没有现成机器,他和学生曾淳研制出当时国内最先进的镀膜控制系统;工程样机鉴定过程突发意外,他带领团队夜以继日全力攻关……
在专注研究的岁月里,高伯龙几乎没有按时吃过饭,有时忙起来一天甚至只吃一到两顿。老伴曾遂珍曾无奈地说:“我这辈子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给他热饭。”
在从实验室样机到工程样机的10年间,高伯龙工作到凌晨才下班已成“家常便饭”,干个通宵也是经常的事。当年的夜班记录本上,就留有他“1个月加28天夜班”的记录。
没有实验室和设备,高伯龙就在临时改造的废旧食堂里,用废旧仪器上拆下的备件做加工;听说大理石膨胀率低,适合做光路系统的支撑平台,高伯龙就推着板车去当时的建筑工地捡大理石废料……
失败、重来,再失败、再重来,在一次次跌倒和爬起来中,“激光陀螺”坚若磐石,“淬火”而生。
1994年,“激光陀螺”工程样机鉴定顺利通过。至此,高伯龙带领团队,经历20余年艰苦攻关后,开辟出一条具有中国自主知识产权的研制“激光陀螺”的成功之路。中国也成为全世界第四个能独立研制“激光陀螺”的国家。
此后的20余年里,年过六旬的高伯龙带领团队又向二频机抖陀螺、空间四频陀螺拓展。如今,他们已成功研制出两大系列、九种型号的“激光陀螺”,多项技术达到国际一流水平,让我国的“激光陀螺”在世界放射出耀眼的光芒。
甘守淡泊 甘于清贫
一套绿色老式作训服、一双绿胶鞋、一件军大衣,高伯龙穿了一辈子,也成为国防科技大学校园里的一道“特别风景”。
高伯龙离世后,国防科技大学师生的微信朋友圈里,在无数追忆他的点滴记忆中,被提到最多的,就是他身着绿色老式作训服在校园里蹒跚独行的样子,大家都记得,一年年过去,他的作训服袖口已经磨破,颜色已经发白,但他一穿就是30年。
对工作分厘必究,对生活却随意简单,高伯龙简朴了一辈子。夏天,忙碌在闷热实验室里的高伯龙,套着一件旧背心就投入研究。后来,年过八旬的他身着背心在电脑前工作的场景被镜头拍下,“背心院士”之名也不胫而走。
去过高伯龙家的人,对其家中数十年不变的陈设也记忆深刻。“高院士一生专注光学陀螺,从不看重名利,甘守淡泊,甘于清贫。”国防科技大学某系副教授江文杰回忆,直到去世前,高院士家中只有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旧家具,“电视机还是很早之前的电子管的,架子床至少用了数十年,衣柜更是年代久远,瓷杯缺着口,藤椅也变了形。”
为人师表:病榻上仍挂记着学生论文
“高院士严谨的作风令人印象深刻。”国防科技大学研究员胡绍民的手机里,至今还保留着一条15年前高伯龙发给他的新年短信,“除夕夜,我特意发了一条新年祝福信息给院士,没过多久就收到院士的回复信息,虽然只是一条短信,但信息文字简洁、排序工整,令人倍感温暖。”
其实不仅仅是胡绍民,很多曾经给高伯龙发过信息的人,都曾收到过他回复的短信,带有同样鲜明的“高式风格”,正如高伯龙的为人,治学严谨,做事认真,从不敷衍。
而对与高院士年龄相差半个世纪的袁保伦来说,导师高伯龙既是学术上的领路人,更是人生道路上的指引者。师从高伯龙时,二十出头的袁保伦面临人生选择的迷茫矛盾,是高伯龙的启发和指引,让他下定了投身惯性导航研究的决心,“一个人的志愿应符合国家需要”,这句话成为他一辈子难忘的精神指引。
高伯龙一生先后培养了30余位研究生,全都成为我国激光技术领域的知名专家。国防科技大学某系主任罗晖的博士论文是陀螺电路方面的研究,毕业论文最后修改完善时,高伯龙带着他,从头到尾地“抠”:不仅每个实验他都要看一遍,整个理论指导他也仔细把关,每天十余个小时泡在实验室,足足持续了近1个月。
2015年到2017年,常年劳累的高伯龙疾病缠身频繁住院。但在病房里,他依旧捧着一叠叠复杂计算的文件,在台灯下逐字逐句地看,查房的护士催了很多次,他也舍不得放下文件。
身体日渐衰弱,病榻上的高伯龙仍强打精神抓紧时间发短信,将自己的思考悉数告诉学生。一条短信,往往要耗去他半个小时,护士劝他休息,他却总念叨着,办公室抽屉里还有一篇学生的论文,很有价值,他要回去继续研究……
踏入“激光陀螺”研究之路时,高伯龙已经47岁;去世前,他始终不断攀登着一个又一个新的高峰,“正因为留给我的时间不多,我更要抓紧!”正如他常说的,因为热爱,所以执着,“激光陀螺”于他而言,早已融进他的血液,成为生命中密不可分的一部分。(匡春林 丁景志 蔡宇)
来源:长沙晚报
作者:匡春林
编辑:吕周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