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画/何朝霞

“欠下100万块钱的债，更不敢去跟别人谈感情。”7月24日，浏阳的刘媛向记者谈及自己遭遇的“杀猪盘”骗局，悲愤中透着无奈。135万元的骗局，对这位工薪单亲妈妈打击太大！

诈骗人员以网络婚恋交友为名，诱骗受骗者在虚假平台上参与网络赌博或投资理财，诈骗巨额资金。在这种俗称“杀猪盘”的骗局里，长沙单起案件涉案金额有400余万元、190余万元、130余万元……对于旁人来说，这可能是一个个简单数据，但对于一位位受骗人来说，却是气愤、悔恨、痛苦、无力的杂糅体。情感与金钱的双重欺骗，可能影响他们一辈子。

今年以来，“杀猪盘”骗局在全国肆虐，长沙的案发数也呈爆发式增长。长沙市打击治理电信网络新型违法犯罪中心（以下简称长沙反电诈中心）数据显示，今年上半年，长沙共发生此类案件546起，被骗金额达1.06亿元。

记者调查发现，“杀猪盘”背后的“黑洞”，除了给受骗者本身带来的双重伤害，更牵涉到网络婚恋交友信息监管失控、实名信息及非法赌博网站买卖等一系列“黑色产业链”。若要减少“杀猪盘”的发生，公众的防范意识、婚恋网站实名信息的监管、非法赌博投资网站的取缔、警方对诈骗犯罪的打击，都亟需提升、推进。

案件

在婚恋网站遇上“体贴”网站设计师

“杀猪盘”带来的巨大伤害，让长沙众多受骗者本能地避开这段回忆。刘媛是少数愿意向记者讲述的受骗者之一，但她已记不清具体细节。与其说记不清，倒不如说是她内心选择回避。

刘媛今年32岁，离异三四年，带着年幼的孩子，感情坎坷，现实生活中未遇到合适的人，她寄部分希望于网络婚恋交友。去年10月，她在婚恋网站珍爱网上注册账号。一天，“桃花运”来了，一名年轻帅哥和一名大叔型帅哥同时在珍爱网上和她搭讪，并主动提出加微信深聊。

“两种类型，照片都帅气，现在回想起来，这两人像是约好了一样。”刘媛说，自己钟意大叔型的，便与这名男子加了微信。对方自称名叫王华军，30多岁，是一名网站设计师，“我从一开始就以为他在婚恋网站上的信息都是真的。”

交流短短几日，王华军就透露出对刘媛的喜爱，经常说暖心的话，问她过得好不好，睡前总道声“晚安”。在王华军的微信朋友圈，刘媛时不时能看到他所发的健身、生活照片。有次，他还发了自己去机场接母亲的照片，孝顺体贴的“人设”再次加分。

聊天持续一个多月后，王华军因为“工作忙”，一直未与她见面，也从未视频聊天。虽然如此，体贴有加的他仍博得了刘媛信任。他声称过不了多久，就会来长沙定居。有一天，王华军在自己的朋友圈转发刘媛照片，并称这一辈子就跟她过了。

去年12月的一天，王华军跟刘媛透露，自己作为网站设计师正在给一个博彩网站做调试，掌握了网站的一些漏洞。在每天10多分钟的调试时间内，他能控制博彩输赢。他向刘媛表现出超常的“信任”，将自己在该网站存有50万元的账户交给她，让她趁机体验一把。

在其引导下，刘媛尝试在该网站玩起了“买大买小”的赌博游戏，王华军在调试期告诉她一直买大，如此操作两三天后，刘媛轻松赢了20多万元。她没想到，王华军竟有这么强的能力。

但王华军说，自己所剩的调试期限只有一个星期了，劝她也开一个账户，抓住机会为他们以后的美好生活多赚点钱。

虽有过赢大钱的体验，但刘媛刚开始比较谨慎，她在该网站充值4万元，玩一把赢了800元，为测试此网站是否靠谱，她当即就申请提钱，4.08万元很快到了账。

借100万元陷“杀猪盘”，至今利息都难扛

靠谱！刘媛当即充了20万元，她当时怎么也想不到，这是自己陷入“黑洞”的第一步。

在王华军的“贴心调试”下，刘媛账户金额“噌噌”往上涨，王华军在另一头既为她欢呼，又鼓励她抓住机会投更多钱。

这些年，刘媛的积蓄并不多，但她在王华军的建议下向他人借款，再次充值了30万元；后来，她又想方设法到银行贷款，追加75万元。

“我都不知道那时自己是怎么了，敢投这么多钱进去，可能一是信任他，二是想趁机赚一笔钱。”刘媛说，仅仅一周，自己先后在此网站充值135万元，其中35万元是自己七八年的积蓄，另外100万元中有50万元银行贷款及50万元个人借款。“调试期限”快到时，刘媛在该网站的账面金额已赢到200多万元。王华军仍追问她，是否还有办法弄更多钱来充值，但她已借不到了。

不久后，刘媛在微信上联系王华军，竟发现对方已将她拉黑，通过其他方式也无法联系上。

情况不对！她试着去将那个赌博网站账户上的钱提现，却发现提不了，200多万元成了毫无意义的数字。

刘媛不敢相信这是骗局，但警方给的答复让她不得不信。刘媛向长沙反电诈中心及浏阳市公安局淮川派出所报警后，警方调查发现，对方所用的照片、注册资料都是假的，该博彩网站也是对方可随意操控输赢及资金流转的诈骗网站，而刘媛充值的钱经过多次流转，已流向境外，追回难度极大。

“对我的打击太大了！”大半年过去了，巨额的债务一直压得她透不过气。她原本在服装店打工，工资不高，但如今她不仅要负担母亲、自己及孩子的生活费，每个月还要还4000元房贷及5000元借款利息。为此，她给自己加了一份卖保险的工作，但仍入不敷出，“我现在的生活就是一个‘负数’，更不敢去想那100万元的本金。”

随经济打击一同压来的还有情感打击，如今的她沉默寡言，可不参加的社交一概不参加，面对陌生人的信息和电话，要做一番思想斗争，亲朋好友都说她完全变了一个人，她以前不喝酒的，现在靠喝酒解压。至于谈恋爱，她更不愿碰：“现在哪还敢谈恋爱。”

分析

受骗者主要是大龄未婚及离异女性

和刘媛一样在“杀猪盘”里遭受巨大伤害的大有人在。今年5月，长沙县30多岁的单身女子李丽在世纪佳缘网站上认识一名自称在澳门赌博网站工作的男子。对方以相同方式诱骗她参与网络赌博，骗走190余万元。

雨花区的王宁被人以相同方式骗走13万多元。这笔钱大部分是她通过透支4张信用卡及网络借贷而来的。直至目前，她仍负债7万元。

“‘杀猪盘’诈骗警情今年在长沙呈现爆发式增长，危害很大。”长沙反电诈中心民警翟安介绍，相比其他传统电信网络诈骗类型，这一类诈骗有几个更恶劣的特点。比如，相比其他“一锤子买卖”式的诈骗，骗子在此类诈骗中会反复操作，有的持续两三个月时间，使受骗者产生较强的依赖感甚至付出真爱，最终遭受感情和经济的双重打击；此类诈骗金额高，诈骗人员不只是把受骗者存款骗光，还往往怂恿受骗者向亲友借款、办银行贷款或网络贷款，“有些受骗者最后因此陷入‘套路贷’。”

2018年之前，长沙反电诈中心极少接到“杀猪盘”警情，2018年开始增多，但全年只有60多起。然而，今年1月至6月，长沙此类案件数激增至546起，被骗金额高达1.06亿元，单起案件最高被骗金额超过400万元。

“这些案件的受骗者90%都是女性。”翟安称，在这些女性受骗者中，又有80%是以下两类人：30岁至35岁的未婚大龄女性及40岁左右的离异女性，“这两类女性往往因较为急切的婚恋交友需要，选择网络婚恋交友，诈骗人员正好抓住了这一点。”

翟安介绍，从上半年的案情分析来看，诈骗人员大多数都是在世纪佳缘、珍爱网、百合网等国内婚恋网站上冒充企业高管、网站设计师、赌博网站工作人员等角色，然后打造“体贴”人设。必要之时，他们会利用特定的话术来增加自身的“悲情”色彩，如声称自己从小父母离异或遭受过家暴，有的甚至声称自己患过抑郁症、自闭症等，以此引发女性的同情和保护欲。

从接触、恋爱到诈骗完成，受骗者一般都没见过诈骗人员的面，也没视频聊天过，如果受骗者提出视频聊天，诈骗人员除了用“工作忙”“有急事”等理由搪塞，还会讲一个悲情故事——自己曾经有过一段婚姻，但前妻出车祸去世了，出车祸之时，他们正在视频聊天。从此以后，视频聊天成了他心中永远的痛和阴影，他不愿再尝试。这样的理由不但让受骗女性不忍再提要求，还让她觉得这个男人既悲情又深情。

暗访

一天卖出400多个婚恋网站实名账号

经历过“杀猪盘”骗局后，多名受骗者在悔恨之余，也向记者透露出自己的不满：“杀猪盘”案件破案率低、婚恋网站对用户实名信息把控不严、非法赌博网站监管不足。

“‘杀猪盘’案件破案率低有几个关键的原因。”翟安介绍，警方办案发现，诈骗人员在婚恋网站上注册的用户信息及微信、QQ等聊天账号一般用的都是虚假信息，即使有的是婚恋网站实名认证的VIP会员账号，警方调查发现身份信息也是被冒用的，“实际上，很多诈骗人员和他们所用的赌博网站都在境外。”

如此一来，诈骗资金流向成为重要线索，但警方在大量案件中发现，诈骗完成后，这些资金迅速流向东南亚等地的境外账户，在境外被取现或流转“洗钱”。

“人和钱都在境外，警方出境打击难度很大。”翟安说，一方面，警方出境打击的警力和经费有限，更关键的是，我国警方在东南亚等国办案存在极大困难。大量诈骗人员就将窝点设在东南亚某国，并通过交“保护费”受到当地少数民族地方武装的保护。出于外交等各方面原因，办案民警即使查到诈骗人员所处的具体位置及资金流向，短期也无法推进，“重庆警方前一段时间本来准备过去抓30多个人，结果只带回两人。”

针对婚恋网站实名认证的问题，早在2017年，民政部等部门印发了《关于进一步做好青年婚恋工作的指导意见》，其中明确提出要建立健全婚恋交友信息平台、婚介婚庆服务机构的行业标准体系和监测评估体系，协调推动工信、公安、网监、市场监管等部门的协同联动，推动实名认证和实名注册在婚恋交友平台的严格执行。

然而，记者连日调查发现，上述多家大型婚恋交友网站的注册门槛都很低。在世纪佳缘、百合网等网站，记者用一个可接收短信验证的手机号，均成功注册，而性别、年龄、身高、学历、月薪、婚姻状况等资料可任意填写，无需审核。随后，上传头像需要审核，但记者在经过另一名同事允许后用其照片上传，几分钟便通过了审核。

记者发现，虽然上述网站设置了其他实名认证通道，但并非强制。在未经其他实名认证之时，记者可在网站上与其他用户进行少量对话。如果交钱开通相应权限，可与其他用户相互发送并查看更多对话。

这些网站的服务条款、协议中都有一项免责内容称，对于会员上传的照片、资料、证件及填写的个人信息等，该网站已采用相关措施并已尽合理努力进行审核，但不保证其内容的真实性、合法性或可靠性，相关责任由上传上述内容的会员承担。

诈骗人员利用漏洞，使用虚假身份或冒用他人实名账号在婚恋网站上搜寻作案目标。在这背后，还藏着一条售卖婚恋网站实名认证账号的“黑色产业链”。

7月18日，记者发现并潜入多个售卖婚恋网站实名认证账号的QQ群，多名卖号者向记者推销账号，声称国内各种婚恋交友平台实名认证账号都有，性别、年龄可随意挑选。

其中一名向记者售卖世纪佳缘实名认证账号的卖号者说，经图片等方式认证过的账号价格为180元，经真人认证过的实名账号380元，在网站上都会显示相应的实名认证标识。

另一名售卖百合网账号的卖号者说，他们的实名账号都是经过真实身份信息认证的，而这些身份信息是他们花成本弄来的，有大学生的也有企业职工的。此类带会员权限的实名账号340元一个，客户购买之后可以自己根据需要换头像。当记者询问他日常的销售量时，他说：“我一天（卖）300个号都是少的，有时候（卖）400多个。”

“我们之前确实发现有人在淘宝、QQ群售卖账号。”世纪佳缘公关部相关工作人员称，此前，他们已与淘宝进行对接，处理了一些卖号网店，目前正与腾讯方面加强对接。他们调查发现，诈骗人员使用的及被售卖的实名账号的主要来源于三方面，一是早期用户实名认证过的账号后来未再使用也未注销，账号被他人盗走；二是不法人员利用虚拟手机号注册的账号；三是一些公民个人信息泄露，他人冒用其身份注册的账号，“我们加强了筛查，也处理、关停了一大批账号。”

对于线上用户的注册流程，该工作人员称，目前的要求是要用实名手机号码注册，注册后支持用户上传其他实名信息，他们也陆续推出真人探测等措施，但确实未对其他实名信息做强制要求，“我们无法和公安部门联网，现在国内各个婚恋网站都没法做到。”

5000元可定制操控输赢的赌博网站

“杀猪盘”背后的“黑洞”，不仅牵涉婚恋交友实名信息的转卖及监管不足，更牵涉到制售非法赌博网站的“产业链”。

记者调查发现，不少制作、售卖非法赌博网站的人就在聊天群里做生意。在一个名为“商×网站制作”的QQ群里，有3000多名群聊成员，众多成员从早到晚在群里刷广告。广告内容涉及各方面，如出售国内外服务器、备案或未备案域名，搭建“手机+电脑端”网站，解决关键词搜索排名及平台引流等等。

7月25日，记者以网站购买者身份潜入该群，与群内多名宣称可进行网站设计制作的群聊成员对话，对方均声称可以制作博彩网站。其中一人问记者，是想做博彩娱乐城还是综合盘，娱乐城包括彩票、棋牌、体育等多种博彩模式，综合盘以“彩盘”为主。

他说，如果客户自己提供服务器，娱乐城和综合盘网站源码价格是6000元及4000元，如果他们帮忙搭建好网站，则价格分别是7000元及5000元，“彩种后台都是可控的，支付通道有三方和四方对接，代收代扣都有。”这也意味着，购买网站的人可以随意控制在该网站赌博的输赢及钱款进出。

这名卖家声称，他们已做过10多个这样的网站，他还向记者提供了一个为客户制作的博彩网站网址，记者在电脑上登录该网址显示为一个名为“万博娱乐”的博彩网站，有分分彩、时时彩、六合彩等众多选项；在手机上登录该网址则跳转至一个名为“澳门新葡京”的手机端博彩网页，包含上百种项目。

其电脑端网页下方显示“万博娱乐是由菲律宾政府卡格扬河经济特区所授权和监管，拥有菲律宾政府自2006年颁发、最具历史的牌照”，其“服务优势”一栏宣称，存款到账平均时间为35秒，取款到账平均时间为2分30秒。然而，这个既有“服务优势”又有“牌照”的博彩网站，实际上是花5000元制成并任由网站购买者随意操控的“黑洞”。

记者暗访过程中，另一名群里的网站卖家谈到此类博彩网站时说：“这个违法的哦！”不过，对方仍说可以制作，三四周时间即可，价格在8000元左右。

相比“杀猪盘”诈骗金额，这些违法博彩网站成本低得多，且可轻易买到。为此，有的诈骗人员为诈骗一个受骗者，甚至不惜定制一个博彩网站，诈骗得手后便关停网站。

一位民间反电诈微信群的群主胡灵曾与岳阳一位派出所所长交谈过，在该派出所去年办理的一起“杀猪盘”案件中，警方抓获一名专门制作并出售赌博网站给诈骗团伙的犯罪嫌疑人，“这一个人就制作了100多个这样的网站。”

出路

“姐妹群”抱团取暖 向警方提供比对信息

雨花区的王宁受骗之后，在他人介绍下，加入了胡灵的反电诈微信群，她们将此群命名为“姐妹群”。事实上，107个群成员都曾是“杀猪盘”的受骗者，包括群主胡灵。

胡灵在武汉工作，去年陷入“杀猪盘”被骗7万多元，相比他人，被骗金额并不算高，但她却备受震动：“我们真心实意去谈感情，没想到对方却是藏着一把刀扑过来的。”

更令她难受的是，受骗者里有不少是离异甚至还带着孩子的女性，生活本不易，结果还遭此打击。

胡灵意识到，“杀猪盘”案件目前破案率低，要减少案件发生，提升大众的防范意识至关重要，受骗者后期的情绪安抚也同样不容忽视。她决定通过微信群等方式做一些事。刚开始，这个群只有10多人，此后，全国各地不断有人加入。受骗者在群里抱团取暖，相互安慰、鼓励。

胡灵等人一方面通过分析、总结诈骗人员的具体作案手法、话术，在网上发布提醒信息；另一方面，她们将每个进群的受骗者姓名、资金账号、被骗金额等信息进行登记，一旦得知全国各地警方有破获这一类案件的消息，她们便将登记信息提供给警方去比对，看该案受骗者中是否有她们的群友。

“即使破案率再低，我们都不应该放弃希望！”胡灵说，今年，一位深圳的热心群友得知江西打掉一个“杀猪盘”诈骗团伙，便将登记信息提供给江西警方去比对，结果发现一名被骗20万元的陕西群友就是该团伙的作案对象之一，“现在正在等待资金返还。”

受骗者被陌生人欺骗，又有另一群陌生人带来温暖与希望。后者中除了热心群友，还有反电诈民警。“一些负责的警察真的会把受骗者的事当成自己的事来办。”胡灵能说出宁乡的一位周姓反电诈民警的全名，她们一位群友被骗25万元，这位民警和同事在19天内破案并将钱追回，“全国很多受骗者都知道他名字。”

胡灵等人期盼，一方面，警方能够加大打击力度，婚恋交友网站严格落实实名注册、认证制度，相关部门也加强对各类信息、网站的监管；另一方面，社会各界能联合推动反电诈宣传，让更多人懂得防范。

多举措强化监管 境外打击也在推进

针对目前“杀猪盘”等婚恋交友诈骗案件频发的问题，上述婚恋网站工作人员称，目前，他们在用户进行初次聊天时，会给出双重安全提示。若对方账号曾被投诉，页面上会有特别提示。此外，他们的平台有网警进行实时监察，如果发现通信中有与诈骗相关的敏感词汇，客服人员核实后会拉黑或注销账号。

“但很多诈骗人员只是在我们平台上与受骗人相约加微信或QQ，后来的交谈都转到了其他聊天工具上。”该工作人员称，这给他们的监管带了困难，因此，他们提醒用户，若交友双方未见过面，也未达到感情足够深厚的地步，切勿发生金钱往来，更不要听从对方建议去赌博、投资。

翟安介绍，今年年初，公安部曾约谈过国内多家婚恋交友网站，长沙警方也就此约谈过一些婚恋交友网站，“主要问题是网站对实名注册落实不严，对资料认证、审核、监管不严格，这都亟需完善。”

目前，长沙反电诈中心针对“杀猪盘”正在加大打击力度，与通信管理部门协作，打击、关停相关的非法博彩网站；与相关婚恋网站、网络交友聊天平台强化对接，并尝试建立预警模型以提前预警、阻断诈骗。

今年，公安部在“净网2019”专项行动举措中明确提出，将以防范网络诈骗、侵犯公民信息等犯罪为重点，打击网络“黑产”“黑市”；加强国际警务执法合作，特别是对藏匿在东南亚地区的黑客攻击、网络赌博等突出网络犯罪团伙、窝点开展集中打击。

“除已赴境外参与谈判的外交专家和办案的民警以外，公安部还轮流派人守在关键的边境之地。”翟安说，目前，长沙公安机关就有民警守在中缅边境，一旦发现有诈骗案底的人要从该处出境，都会对其进行劝返，防止“高危人群”藏匿到境外参与诈骗。

“如今，哪里有网络，哪里就可能有电信网络诈骗，但很多人意识不到。”翟安说，由于电信网络诈骗案件具有“发生容易调查难”的特点，防范甚至比打击更重要。在这个时代，大家基本上都离不开网络，更无法保证自己不会遭遇电信网络诈骗，因此，大家都应该主动了解各方面的反电诈知识及最新的诈骗类型，“真正知晓了，被骗的几率会小很多。”

近期，网上关于“杀猪盘”的防范消息越来越多，长沙7月的“杀猪盘”案发量比前几个月已下降许多。“姐妹群”群主胡灵也更希望看到，自己的群里不再出现新的受骗者。（为保护受骗者隐私，文中受骗者皆为化名）

2018年长沙“杀猪盘”

发案60余起

2019年上半年

发案546起

被骗金额1.06亿元

单起案件最高

被骗金额超400万元

受骗者90%女性

其中80%是

30岁至35岁

未婚大龄女性

40岁左右的离异女性

名词解释

“杀猪盘”

所谓的“杀猪盘”，是诈骗人员对于某种特殊骗局的有辱受骗者的说法。一般是指诈骗人员在婚恋交友平台以婚恋交友为名，在网上结识受骗者，一开始就将其当成待宰割的“猪”。诈骗人员通过平日的嘘寒问暖、谈情说爱来培养感情和信任，他们将此当成“养猪”过程。等到“猪”被“养肥”，也就是感情、信任时机成熟后，诈骗人员便着手“杀猪”——以掌握赌博网站或投资理财平台漏洞为由，诱骗受骗者花钱到他们可操控的网站、平台上参与赌博或投资，完成“杀猪盘”诈骗。

如何摧毁骗局的“成功率”

庹新岗

把受骗者比做待宰割的“猪”，然后等着“猪”被“养肥”，时机成熟后“杀猪”完成诈骗。这种骗了人还极尽嘲讽之能事的恶劣行径，令人发指。其危害性不只表现在对受害者情感的欺骗，诈骗金额的巨大，更因为其精准诈骗的特质，提升了诈骗的成功率。

诈骗也讲“成功率”？分析“杀猪盘”骗局会发现，它的诈骗模式不同于一般诈骗的“广种薄收”，而是充分利用婚恋网站的精准匹配系统实施精准诈骗。这套系统本意是提升征婚的成功率，而在不法分子手里则成为诓人入套的利器。一方填写真实的信息，憧憬着美好的爱情，而另一方却心怀歹意，靠钻网站漏洞填入诱人的虚假信息。此时，真实客户所填信息越多，匹配度越高，对诈骗者就越有利。所以，当务之急是责成各个婚恋平台负起责来把漏洞堵住，或者干脆将安全系统推倒重来。一如当初滴滴平台因恶性事件停掉顺风车业务一般，重建相关规则，婚恋平台要有壮士断腕的决心。

非面对面的电信诈骗，通常都有赖于对于公民信息的非法获取和利用。谁泄露了婚恋平台的客户资料，又有谁在网上堂而皇之地买卖这些信息？一份经过真人验证的信息能卖数百元，可见购买者对于利用这些信息行骗的“成功率”和“回报”期望之高。如果能斩断这些信息交易传递的利益链，无疑可以最大程度摧毁“杀猪盘”骗局的所谓“成功率”。（聂映荣）